菩提玉斋__

“啪！”木板打在肉上发出一声闷响，裸露着上身的少年咬着牙额上全是汗，身形晃了晃还是支撑不住往前一跪。

“你继续倔啊。”张佳乐低头睨他一眼，木尺在手心拍了拍，看着唐昊一副死撑着的样子就是一阵心烦。

唐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台步的节奏都错了几回，心思完全不在练功上。都要走了还不听话，靠，这死小孩。撇了撇嘴张佳乐把木尺往地上一摔，理了理衣服径直往门外头走，快到门口前回头一看，那小孩儿还跪在地上。

步伐一顿张佳乐一时竟有些哑然，半晌后开了口，带过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明儿个呼啸就来接人了，好好当你的头牌去，哪天得了机会进了宫记得给老佛爷唱出文昭关，她老人家最好这口。”

说罢他刚欲抬脚走人，就听见后头那人不高不低地唤了他声。

“…张佳乐。”

从小咿咿呀呀地练功早已把这少年的声线给磨的平平的，带了分轻微的沙哑，直直撞进了张佳乐的心头。

张佳乐没吭声儿也没回头，停了脚步等着他下文。

“张佳乐。”唐昊似是不死心般的又唤了一声，抬起了一直垂着的头直直看着张佳乐的背影。见又是许久得不到回音，唐昊酝酿了下，刚提起一口气，张佳乐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打断了他。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有缘再见。”张佳乐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匆匆留了句话大步走出了练功房。

张佳乐是隐约知道的，知道这跟了自己三年的小孩儿对自己有着些不合规矩的感情。可他偏是不愿道破，偏是要留着那最后一层窗纸。

为什么？张佳乐自己也不知道，许是因为这尘世容不得这种感情，许是因为怕捅破了那最后一层窗户纸便再无退路，许是因为久日以来自己也有了些这般想法。

算了，管他呢，反正日后也见不着了。张佳乐耸了耸肩安慰着自己，一把勾过站在旁边的邹远摇摇晃晃。“走小远，今天你乐哥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百花缭乱——这最后一出玉堂春今天就教给你，给我好好学着啊！”

料是张佳乐也没想到，这一别便是三年。三年内互相打过几次照面，而如今早已接替了林敬言成了呼啸知名老生的唐昊对着自己就跟不认识似的，客套两句便是极限。张佳乐自个思考了挺久他哪来的气，想不明白也就丢到了一边。年轻人啊，不懂。张佳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这么想着。

再一次有了交集是三年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有什么不列颠国的访团，老佛爷指名要让京城里十余个头牌们排出戏，好让外国人开开眼。

“听说没啊，老佛爷这回可是下了血本，成都那儿运来了五六只那熊猫，还叫人在各地搜罗了各种吃食说什么也要带回京城里…啧啧啧，还把我们几个都请来了——哎哟这可真是太难得了啊我们几个凑一块！………………”

老佛爷亲自批了新建个戏楼给他们排戏，一干众人都窝在这里头。黄少天嗑着瓜子儿叽叽喳喳不停在张佳乐耳边说着话，呱噪地张佳乐只想把那茶盏往他头上扣：“黄少天，你能不能稍微闭会儿嘴。”

“张佳乐有本事你就扣下来啊你怎么那么凶怪不得得不到中意人的喜欢，哎呀文州张佳乐要砸我——哟，这不唐昊呢吗。”黄少天作势要往喻文州身上靠，闹了半会抬头一看突然语气一转正经了起来，冲张佳乐背后眨了眨眼。

“张佳乐，有空吗？”唐昊随意点了点头回应黄少天，视线下落低头看着张佳乐还有些迷茫的眼睛。

“啊？哦，哦，有，什么事？”张佳乐眨了眨眼睛，几年没好好打量过唐昊的身高长了许多，自己坐着看他脖子竟有些发酸。唐昊听了二话不说拉起张佳乐就走，手劲大得张佳乐只觉手腕发疼。“哎我自己能走，松手！”

唐昊回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松手，只是放松了手劲不伤着对方，不顾他在自己背后抱怨拉扯径直进了一间隔间砰地摔上了门。昏暗的房间里张佳乐看不清唐昊的脸色，还没适应黑暗就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摁在了门板上，随后就是一片柔软覆上了自己的唇。

张佳乐一瞬间便懵了，寻不出什么合适的反应也没想到要挣开，只觉得有什么压在心底多年的东西慢慢的破土而出，展开了新叶。他索性放松了下来，靠着墙任这小狼崽动作。

一吻毕唐昊偏过头去，额头抵着墙，仍然保持着圈着张佳乐的姿势。两个人都没打破沉默，张佳乐觉得有些尴尬刚想挣开，又被狠狠压回了墙上，对方的强势让张佳乐很是无语。两人又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唐昊先开的口。

“你早知道，是不是，张佳乐你早知道。”

温热的气息扑在张佳乐颈上，他觉得有些痒，心头也有些痒。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犹豫了半晌抬手半圈住昔日的后辈，极低的应了声。“…嗯。”

怀里的人身子有些颤，也不知是喜悦还是愤怒。张佳乐心里有些忐忑但又束手无策，无奈下他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伸手拍了拍唐昊的后背。

唐昊过了半晌才开了口，声音都是抖的，满是不确定和示弱，听得张佳乐都有些心疼。

“…别再走了。”
“好。”